梦╯桃雨

反射弧可绕地球一周。

【羽泉】趟过这条河



*私设如山

*“因为有你有我就没有过不去的河”

*ooc属于我,而他们属于彼此


 

作为一个标准的北方人,胡海泉在他的前半生中很少见到河流。

他的家在沈阳,一个有着白云黑土的地方。何况他从小住在城里,日日面对的都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连森林田野都少见。就算是物质尚不发达的幼年,也是一家人挤在狭小的土坯房里。略显破旧小区里的楼房一栋挨着一栋,窄窄的通路上常常摆着卖煎饼,水果,烤冷面的小摊,在清早腾腾冒着热气,人来人往,蒸腾出一派人间烟火味。邻居们祖上八辈都是农民,只是这一代才搬到了城市。家族的传统里他们年复一年在丰饶的黑土地上挥洒汗水,靠山吃山。那时候交通不便,人们被困在自家方圆几里的小小地盘上,连溪水都未曾见过,遑论河流。

那时他所见过的最宽阔的水,不过家门口那条从不流淌的臭水沟,在记忆里与童年破败的碎片一起,散发着难以言说的味道。


 

后来,他走过世界的很多地方。见过一望无际的太平洋,宁静浪漫的爱琴海,澄澈透明的青海湖,甚至见过南极绵延无尽的单调又危险的冰盖。他大约看遍了水的各种形态,可依旧不记得自己曾见过哪些河流。或许是记忆和他开的一个小小玩笑,理论上,他必然经过黄河与长江,在德国看世界杯时,也曾在莱茵河畔漫步。大大小小的河流,他肯定在路途上看见过,但无论他如何搜肠刮肚地去想,脑海里却没有任何河流的踪影,只有不息的沙沙的水声和模模糊糊看不清颜色的水的印象。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几十年,总也寻不到答案。这个秘密他连他的搭档也未曾说过,最初的他怀着卑微而又隐秘的心思,像怀揣着一颗定时炸弹,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的,不敢表露过多。在他们刚刚可以四处飞行的时候,那个人总是保持着兴奋的状态。在白天,他们从一万米的高空俯瞰,当高楼大厦缩成蚂蚁一般大小的时候,唯一清晰的,总是地面上那些蜿蜒曲折的痕迹。那时他的搭档拉着他,询问他曾见到过的河流。那人也是个很少见到水的北方人,想从他稍稍多一点但总得来说也少得可怜的旅行经验中获得新鲜的认知。这个时候他总是支吾不语,以没注意之类的理由搪塞过去。避开那人失望的眼神,海泉背过身悄悄松了口气,将这个秘密连同其他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一起,埋在心底更深的沟壑中。


 

再后来,在那人的婚礼上,看着他将代表承诺与责任的戒指戴在他的新娘秀美如柔荑的手指上时,不知怎么,海泉想起了那些久远的日子里,从高高的天空中俯瞰的黄色河流。那是他心里唯一清晰的河流形象。狭长的,扭曲的,横亘在大地上如同一道丑陋的伤疤。自此河流在他心中的印象变得不甚美好,虽然他对河流本就谈不上有什么印象。

灯红酒绿,熙来攘往,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名利场。在这个至少也该假装欢乐的场合下,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一首关于河流的古老歌谣。“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其奈公何?”他不乏惋惜地想,“为这样的河流而死,多么不值啊。”


 

又过了许多年,多到年少时的天真幻想早被消磨殆尽,多到他习惯了用理智面对生活中的一切难题。可一纸离婚协议书忽然摆在了他的面前。他眨眨眼,好像有些茫然。似乎十年来他一直等待的就是这个结果,但是当这件事真正发生的时候,却又不确定起来。此刻,他的心里竟没有一丝波澜。又能怎样呢,未来依旧隐在重重迷雾中,叫人看不清晰。他并不为此高兴,坐在对面的人也是同样。他们不约而同地沉默着,空气仿佛为此凝固。追求爱情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他们并不清楚,但他们清楚这必然是他们所负担不起的。年过四十,昔日的激情在时光中凋零,少年的棱角被世事所打磨,无论怎样保护,都难免有些损伤。他们还是失去了当年的勇气。这个机会看似近在眼前,实际上却已然隔了山岳千重,江河湖海。而山海不可平。

有些话,或许永远不说出口才最好。海泉注视着对面的人,注视着那双他妥帖安放在心底二十年,就算饱经风霜也还依然明亮如星辰的眼睛。他惊讶地发现,在那最深最深的眼底,流淌着一条不为人知的缠绵激越的河流,溅出的水汽打湿了那人的眼眶。心中的一角忽然松动,仿佛一副厚重的帘幕缓缓降下。他终于知道了那个困扰他多年的问题的答案。


 

所有隐秘的心事,藏在日记本里不能见光的秘密,二十年来没有希望的等待,经意的或不经意的暧昧瞬间,全部化作一条日夜不息的河流,在黑暗中汩汩流淌。浑浊的河水浇灌了两岸肥沃的土壤,开出硕大美丽的花朵,却带着剧烈的毒性,在他不曾意识到的某个时刻已深入骨髓。他却从来甘之如饴。于是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感受到河流。因为他就是河流。一条没有桥梁没有渡船的河流。一条终其一生都无法越过的河流。


 

中秋快乐,总会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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